美人家在江南住
2019-07-12 20:20:09


家住江南,江南的早春,风光绮丽,千里莺啼,红绿相映,水村山郭,风展酒旗,及至暮春三月,也是花开树生,草长莺飞。


《桃林伴鹿图》(清)改琦


从地理环境来说,南方本来就是个水乡泽国,尤其是南方中的“江南”一带,一年之中,有—半日子都在雨水里浸泡着。于是,在水乡泽国江南这样的大背景前,暮春里所上演的一切情感,当然就不仅水灵灵,而且更是水淋淋了。


水灵灵的江南,水灵灵的美人,水淋淋的爱情,水淋淋的思念,荡漾在江南烟雨的诗情画意中,成为了文人们千古传唱的情结。


《晓寒图》(清)改琦


在词人辛弃疾的《满江红·暮春》一词中,就成为了“花径里、一番风雨,一番狼藉。红粉暗随流水去”——江南的一番斜风细雨后,红花都随流水去了,剩下的是一片狼藉。这种惨败,仿佛让人感受到有一股猛烈狂暴的力量,正像把词人美好的江南情怀揉碎了一样。


那么,到底是谁把辛弃疾这么美好的情怀揉碎呢?原来是——见不到自己的“意中人”江南美人,让居住在北方的词人惆怅,继而心碎。


《仕女图》(清)焦秉贞


而活在江南的美人自己呢?水灵灵、水淋淋、惆怅和心碎也自少不了说。当然这种惆怅和心碎不是辛弃疾等北方文人的难耐与思念,而是生在江南住在江南的美人自己,总是不由得会泛起像千古美人都担忧的“美人迟暮”一样的情结。


南宋词人汪莘是一位隐居黄山,研究《周易》,旁及释、老的隐士,同时又是一位关心国事、治学严肃的学者。这样一个严谨治学的学者,但在《杏花天·有感》一词中以家住江南的美人迟暮落笔,替江南美人抒情,却写得极其惆怅婉转:


“美人家在江南住,每怅恨、江南日暮。白苹洲畔花无数,还忆潇湘风度。   

幸自是、断肠无处,怎强作、莺声燕语?东风占断秦筝柱,也逐落花归去。”


“美人家在江南住,每怅恨、江南日暮”——汪莘在词中说,这位美人,家住江南,却为江南的日暮而无穷惆怅。


“日暮”,在古典诗词中往往带有很典型的象征意义。屈原《离骚》云:“日忽忽其将暮。”东汉王逸注《离骚》中已指出:“日忽忽其将暮”云“日又忽去,时将欲暮,年岁且尽,言已衰老也。”江南美人惆怅日暮,当含有“恐美人之迟暮”的心态与感慨了。


“白苹洲”,即长着苹花的沙洲。见到那洲畔开遍了素洁的苹花,便忆起晚风吹过潇湘水面时缥缈的景色。这是一个美得多么素雅的风景呀!可惜的是,害怕迟暮的美人,所看见的却是没有燕语莺声的断肠风景。所以,当东风吹送着落花而去的时候,美人也无心去弹弄秦筝,也便随着飞花缓缓地落寞地归去了。


《仕女》 (清)改琦


这个落寞惆怅的暮色归景,活脱脱如同戴望舒《雨巷》中所描绘的惆怅诗句:“撑着油纸伞,独自彷徨在悠长、悠长,又寂寥的雨巷。我希望逢着,一个丁香一样地,结着愁怨的姑娘。她是有,丁香一样的颜色,丁香一样的芬芳,丁香一样的忧愁,在雨中哀怨,哀怨又彷徨;她彷徨,在这寂寥的雨巷,撑着油纸伞……她飘过,像梦一般地,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……”


花间江南,烟雨一梦。江南美人,就这么柔情地,撑着一把把油纸伞,像梦一般地,把词人的笔,搅得愁肠百结;把词人的心,搅得春心荡漾;把宋词的魂,搅得波光潋滟,水花飞扬。


于是,有关江南,有关江南美人,在宋词的世界里,全都泼洒成一片片湿漉漉的爱情传奇,一片片湿漉漉的诗情画意。



栏目介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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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简介

潘小娴,作家,现已出版《云山花事经眼录》春夏秋冬四部、《美人香里说宋词》、《闲敲棋子落灯花》、《钢琴美韵》、《建筑家陈伯齐》、《会飞的蒲公英》等作品。